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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黑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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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聊什麽呢, 這麽開心。”

季時淮從樓上下來,正好季翔豫遛狗回來。

季時淮一改面對爺爺奶奶的輕松,挺直身板,規規矩矩甚至恭謙地喊:“爸。”

如果說季書昊老爺子是收斂威嚴的親和, 那季翔豫就是不怒自威, 一個眼神就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柚打了個激靈。

跟隨季翔豫回來的還有季紹顯,他穿著正裝, 先喊了一聲爺爺奶奶。

宋柚站起身, 在季時淮介紹後, 很有禮貌地打招呼:“叔叔好, 大哥好。”

季翔豫和季紹顯表情如出一轍,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, 再無二話。

熱鬧溫馨的客廳,因為兩父子到場,一下子變得格外低氣壓。

晚宴沒有想象中的誇張,一桌精致家常小菜, 沒有大到離譜的餐桌, 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, 距離也不遠, 這點倒是讓宋柚覺得季家骨子裏是有溫度的豪門, 不像她以往見過的那些豪門, 形式主義極其炫富。

宋柚和季時淮、奶奶並坐一排, 對面是季翔豫和季紹顯, 爺爺坐在首位。

客廳響起細微的碗筷聲,保姆管家自發隱身, 餐廳安靜得像一座墳墓。

尹舒明給宋柚夾了一筷子酥肉,打破怪異局面, “吃點這個,春心做這個最好吃了,你嘗嘗。”

“好的,謝謝奶奶。”宋柚笑著點頭,餘光瞥了一眼季時淮,季時淮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,手腕微頓,主動給她夾了一塊鱈魚。

宋柚:“......。”

各自安靜地吃了會飯,季時淮突然宣布道:“下個月中旬,我和宋柚結婚。”

“咳咳咳。”爺爺先嗆住了,顯然也沒料到季時淮剛把女朋友領回家,轉眼就要結婚,而且還這麽倉促,特別心有所感地瞥了一眼宋柚扁平的肚子,“嗯,不錯,先成家後立業。”

奶奶楞了一秒,和爺爺天然默契,眼睛笑成縫,握住宋柚手,熱情的過分:“孫媳婦,你可得多吃點。”

“啊?”宋柚快承受不住兩老人家的熱情,對面又坐著兩冰山,這頓飯吃得還真是冰火兩重天。

其實宋柚也很懵,季時淮沒跟她提前商量婚期,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,算下來只有二十天。

她輕咳一下,示意季時淮,哪知季時淮巋然不動,連眼風都沒給她。

季紹顯放下湯勺,面色不虞地說:“你剛滿二十二歲就結婚,是不是太早了點,向來長幼有序,我都沒結婚,你急什麽。”

季時淮微擡眼皮:“你可以下月初結婚。”

奶奶像是終於找到同盟,哼哼道:“對啊,有本事你下月初趕在淮淮前面結,一大把年紀了,自己不結,還眼紅別人。”

“奶奶,我哪有眼紅......。”季紹顯徑直禁聲,不跟奶奶胡攪蠻纏,最後一眼不善地瞥向事不關己的宋柚。

宋柚一楞,這關她什麽事?你們一家人內戰,她還沒發火呢。

宋柚之前在石語菲個人展遠距離見過季紹顯,再此之前也只在財經雜志上見過,人如傳聞極度不好相處,看人恨不得用鼻孔,高高在上。

要不是聽石語菲聊過他,宋柚還真想不到盛氣淩人的季紹顯,竟然甘願做人炮/友。

這麽一想,對面的男人也不可怕了。

季書昊問季翔豫:“你有意見嗎?”

季翔豫一碗飯吃完,全程連個氣音都沒出,把碗筷放下,明明動作很輕,那碗與桌面的撞擊卻清晰傳到人耳膜,在場的人不由屏息靜音。

“他的事,我管不了。”季翔豫丟下這句話,獨自上了樓,留下一個冷硬背影。

季時淮垂著眼睫,悄無聲息放下筷子。

宋柚再遲鈍,也察覺這父子三人有隔閡,季紹顯也下了桌,要不是有爺爺奶奶疼愛,宋柚覺得季時淮就是一個可憐的小野狗。

吃完飯,季奶奶強硬地塞給宋柚一對價值百萬的翡翠手鐲,宋柚一再推脫,季時淮實在看不過去,幫她收了。

來季家這一趟,給她最深觸動的便是季奶奶,溫柔慈愛。

小時候她也渴望過奶奶的愛,只不過奶奶向來不待見家境貧寒又未婚先孕的黃予梅,而黃予梅又生了個女兒,這也導致宋柚從小不被奶奶喜歡。

晚上回去的路上,車裏冷氣開的太足,宋柚搖下車窗,灼熱的風湧向臉龐,滿頭青絲隨風舞動,遠山徹底被夜晚吞沒,連綿的山道寂靜無聲,世界像遺棄了這輛車裏的男女,只有天上的星月悄悄點亮黑暗。

宋柚頭靠在窗邊,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扯著安全帶玩,忽然問:“你和你家裏人是什麽情況?”

回應她的是比山間更寂靜的沈默,宋柚不得不偏頭看過去,季時淮目視前方,車燈給他眉眼落了一層光,他像追著光跑的飛蛾。

半晌,季時淮扯了下唇角,有種試探的語氣:“你想知道?”

宋柚盯著他看了一會,轉頭說:“沒興趣。”

黑夜遮掩了季時淮一閃而過的失落,他嗯了一聲結束話題。

一路無話,進了內城後,季時淮提議道:“開去青雲山還要一個半小時,今晚去新房住一夜吧。”

“新房?”宋柚慢悠悠坐直了身子。

季時淮餘光瞥見,不由笑道:“放心,今晚不睡你。”

“季時淮!”宋柚就差沒一腳踹過去,忍了忍說:“你是不是挺得意的?我跟你說,你最好別招惹我。”

這話一出口,宋柚忽然覺得特別耳熟,這不就是季時淮曾經多次拒絕她的臺詞嗎,怎麽現在輪到她了。

還真是世道好輪回,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。

季時淮也想到了這句話,黑眸漸沈。

有些過去不提,不代表不存在,粉飾太平也掩蓋不了曾經的欺騙和瘡疤,更何況分開時,是那樣的抽筋扒皮。

宋柚閉目養神,言辭果斷道:“婚房沒興趣看,送我回青雲山。”

回應她的是一聲比一聲激烈的汽車轟鳴聲,推背感直接把她撞出去,宋柚抓住安全帶,冷聲道:“季時淮,別發瘋。”

季時淮側顏冷冽,手背青筋暴顯,又一點點被理智撫平,車速降下來,也不再願意和宋柚講話。

宋柚下車的時候,季時淮車門一關,油門一踩,車身跟離弦的箭嗖地飛出去,一眨眼,只餘微弱的車後燈像漸熄的火種,被黑夜吞沒。

“跟我充什麽大爺,還我今晚不睡你。”宋柚煩躁地用腳尖踢石子,甩著包包往院裏走。

距離八月十五日,還有二十天,宋柚以為時間如此緊迫,婚紗、禮單等應該會很倉促,哪知道所有東西早就準備好,只等新郎新娘到場。

別的不說,婚紗戒指都是找國外設計師做的,尺碼完全符合。

宋柚不得不胡思亂想,這不會是季時淮早就準備好的吧?按照進度算,怎麽著也是在年前,那時候正分手鬧得僵呢。

宋柚又覺得太自作多情,便把這事沒心沒肺拋之腦後。

選婚紗禮服的空檔,她接到了中國交響樂團的落選回信,理由很敷衍,這個結果她切身經歷過一次,本以為雲淡風輕,但多多少少有點影響心情。

拍婚紗照那天,連拍了十個小時,宋柚本就心情不太好,總被攝影師點名。

“兩位俊男美女,你們是自願結婚的吧。”

國內著名婚紗攝影師Cliff,專門給明星和上流人士拍照,本以為這對顏值甚高的夫妻會成為他年度最佳作品,哪成想,這對夫妻跟被人捆綁來似的。

最後一套是街道外景,晚霞猶如紅色輕紗,給高樓大廈、縱橫交錯街區渡了一層紅艷。

宋柚被季時淮摟著腰站在人來人往街口,手掌撐在季時淮胸口,一身杏色露背長裙,身材火辣又欲語還休地推季時淮。

季時淮人往下壓,穿著白襯衣黑馬甲,一手攬著她,一手捏著金框眼鏡。

“再湊近一下,新郎往下親,新娘要又害羞又想要,眼神要勾,新娘你會不會勾人。”

媽的!

宋柚忍無可忍,睫毛輕擡,狐貍眼往上揚,紅唇微張,手勾住季時淮脖頸,把他微微往下帶。

一瞬間,磁場像是受到改變,暧昧焚燒,連工作人員都不自禁吞咽口水。

季時淮黑眸不知是被晚霞染紅,還是被宋柚的氣息逼紅,他臉上上了妝,又是這副斯文敗類的裝扮,欲得不行。

他的臉慢慢往下壓,薄唇停在一寸之外。

艷紅天際,擁擠煙火的街頭,年輕男女相互博弈,誰是獵物誰是獵手。

這個畫面美極了,欲極了,攝影師心情大悅,哢嚓連拍。

如此近的距離,鼻息噴向彼此,眼神仿佛能拉絲,宋柚第一次見季時淮穿成這樣,特別是他手上拿著金框眼鏡,以一種強勢的姿勢壓住她。

四目交接。

萬物不知為何突然凝滯,天地間仿佛只有他們,欲/望蓬勃而出。

季時淮鬼使神差吻住了她,宋柚睫毛一顫,理智瞬間變成漿糊,大約是今天天氣太熱,或者是夏天是個容易躁動的季節。

宋柚下意識回吻。

繁華街景成了他們陪襯,二人吻得激烈又直白,口紅被季時淮吃了個幹凈,唾液吞咽聲,引得工作人員臉紅心跳。

攝影師還在驚訝這二人怎麽給自己加戲?不過機會難得,拿起相機哢哢拍。

原本以為新人是為了配合攝影師工作,做做樣子,哪成想這對新人吻個沒完沒了,完全把人當空氣。

攝影師自我迷茫了,這對新人莫不是真的是自由戀愛?要不要這麽割裂,一會冷若冰霜,一會熱情似火。

招架不住。

完成拍攝回去的路上,宋柚裝死,渾身每根毛孔都透著尷尬,特別是季時淮坐對面用拇指擦嘴角的口紅,那動作表情,比她還會勾人。

婚禮在洛北城堡莊園,是寧城一位富商與美國商人合資打造的一座皇室風範莊園,每年只招待一對新人舉辦婚禮。

宋柚坐在足足三米的梳妝臺前,任由化妝團隊在她身上鼓搗。

閨蜜團擠在身旁,像大型的花鳥市場,宋柚成了工具人,被她們拍來拍去。

“美美美!”劉盈和人來瘋鄭秀興奮不已,一邊欣賞美照,一邊感慨道:“現在真正的豪門是不是都不屑於漏財,誰能想到穿著普普通通的小弟弟竟然是財閥公子,還是寧城首富,我們怎麽就沒這好運啊。”

宋柚瞇著眼讓化妝師畫眼線,沒什麽表情地說:“那你拿去吧。”

“可別。”劉盈仍舊記得去年年底季時淮被甩的癲狂,差點搞出人命,“你老公這種又高冷又內狠的人,我可降不住。”

自從季時淮身份暴露後,劉盈天天給宋柚賠禮道歉,誰能想到搞出這種烏龍事,中彩票都沒這概率,後來她還專門跑去找當初調查的人算賬,哪知道是她記錯了。

周一哲的原名叫季時輝,是季時淮表弟,周一哲母親是季翔豫堂妹,未婚生子隨了母親的姓氏,至於周一哲的母親為什麽被季家驅逐,這事說來話長,算是豪門秘事。

不過宋柚突然結婚,她們沒人覺得這事正常,但也不好問得太仔細。

馬依末說:“以前我覺得咱們之中最有可能玩到老的人是柚子,沒想到最早結婚的竟然是柚子,世事無常啊。”

宋柚撇了下嘴,沒發表回應。

“喝點咖啡吧。”

石語菲端咖啡點心進屋,閑聊的女人們一哄而散,跟餓狼似的撲過去。

“還是菲菲美女最體貼。”劉盈感慨。

石語菲笑了笑,端著另一份放在宋柚面前,趁其他人都在吃東西,石語菲小聲說:“淩晨就起床了,趕緊吃點點心,也不占地。”

結婚最累的就是新人,不僅要早起,還要保持高狀態,不能吃多,也不能喝太多水。

石語菲心細,專門給宋柚插了吸管,不會花妝,宋柚喝了一口濃香咖啡,笑道:“還是你貼心。”

“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,當然得事事照顧你。”石語菲半蹲著,手突然蓋在宋柚手背上,眼底湧上擔憂,“柚子,你實話告訴我,你是真心要嫁給季時淮嗎?”

這場婚禮太突然了,表面上看是王子公主喜結連理,可稍稍了解內情的人,都知道不簡單。

宋柚低頭看石語菲,一束暖光落在石語菲臉上,溫柔得讓宋柚心酸,她揚起頭,脖頸修長,像個傲氣的白天鵝,“你太小瞧我了,這就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婚禮,嫁給誰無所謂,我不難過,沒必要。”

見她這麽灑脫,石語菲一肚子話也不知如何說。

正聊著天,化妝間的門被季時淮助理推開。

“宋小姐,這是季總讓我送過來的,交代婚禮服飾您根據自己喜好來選。”

助理把蓋著綢布的托盤放在化妝桌上,朝眾人點了下頭,便關門出去了。

“什麽東西啊。”

一屋子人全圍過來,連化妝師也一臉懵。

宋柚和石語菲對視一眼,在眾人翹首以盼下,把綢布掀開,掀開的那一刻,一屋子人倒吸一口氣。

宋柚直接怔楞,這是她距今為止最無防備的時候,呼吸下意識屏住,腦子嗡嗡的。

托盤上放著一頂金絲瑪瑙鳳冠,不需要任何燈束裝飾,這頂鳳冠便輕易吸引人視線,一百多枚紅藍寶石,珍珠五千多顆,是明代金銀工藝的巔峰之作,非常有歷史意義。

宋家當年耗了巨資拍下來,奶奶當初瞧不上黃予梅出身,也瞧不上宋柚是女兒身。

黃予梅照顧奶奶大半輩子,奶奶臨去世才看到黃予梅的真心,並把這頂鳳冠傳給了黃予梅,這是黃予梅熬了大半輩子才熬出來的信任,被宋政無情地拿去拍賣了。

——柚柚,等你長大了,媽媽就把這頂鳳冠給你當嫁妝,你戴著它出嫁,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尊貴最幸福的新娘。

這句話就像是對幸福的一種解讀、信仰,在宋柚年幼的心裏生根發芽,又被現實腐爛。

這頂鳳冠對宋柚的意義只有黃予梅和石語菲知道。

石語菲反應過來,小聲解釋:“去年季時淮找我要魚頭湯配方,問我你最喜歡什麽,我記得你是想跟他聯姻,那時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,想著你們結婚,他要是把鳳冠拍回來,也算有心,柚柚,季時淮心裏是有你的。”

“真的好漂亮!”

“太美了吧!”

“今天不是婚紗嗎?怎麽整古風?”

一屋子人竊竊私語,難掩興奮,恨不得眼珠子貼鳳冠上,就連見過大場面的化妝師團隊,無不羨慕,“季家出手就是不一樣,這頂鳳冠少說好幾億吧。”

不知是誰開了窗,燥熱風席卷而來,宋柚猛地回神,神情趨於平靜,淡淡道:“還是穿婚紗吧,劉盈,你把這個收起來放保險箱裏。”

“真不戴啊?這裏還有配套的手工禮服呢。”姐妹們惋惜。

石語菲說:“那就收起來吧。”

金絲瑪瑙鳳冠的熱度在宋柚不鹹不淡態度下,掀了過去,沒人再提。

十點婚禮正式開始,這場豪門世紀大婚禮場面宏大,商業大亨、各界名人、娛樂圈人士,就連政界的人也來了不少,這是寧城近20年來最盛大的場面。

宋柚穿著婚紗,手裏捧著花等在門後,石語菲問她緊不緊張。

其實就挺麻木的,宋柚不想影響任何人心情,無所謂地聳肩。

隔著一個門板能聽見大廳的喧鬧,還有主持人調侃新郎的笑聲。

一段特別激動的音樂後,宋柚面前的門開了,門的另一端是白色西裝的宋政,還有數不盡的人頭。

盡頭站著一個挺拔身影。

“去吧,柚子。”石語菲推了宋柚一把,不知為何心裏難受極了。

宋柚猛地回過頭看石語菲,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後半生在身後,再轉回頭,未來的路就像在自己腳下。

不真實,緊張、排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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